第 38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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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8 章
林澈上熱搜的隔天，公司就宣布與林澈解約，他搬出了公司安排的宿舍，隨便找了套面積不大的租房暫時住著。
這幾年林父和林澈的性格都變了很多，從前感情要好的兩父子到如今已快形同陌路，去年，林父和一個淳樸老實的女人結了婚，對方帶回來一個比林澈小三歲的兒子。林澈譏諷林父就喜歡給別人養兒子，林父與他大吵了一架，至此之後，林澈就和林父再無聯系。
搬回林家是不現實的，現如今，林父和新老婆新兒子一家三口其樂融融，再也沒了林澈的位置。
便宜弟弟在某天突然主動加了林澈的微信，只在林澈通過那次打了聲招呼之後，便沒再與林澈聊天。
林澈一開始覺得奇怪，後來才慢慢理解過來，便宜弟弟每天都會在朋友圈更新動態，大多都是與林父和母親有關的，他這麽做，是想告訴林澈，他們一家三口有多幸福，是林澈介入不了的那種幸福。
剛明白過來時，林澈發了一頓脾氣，打電話質問林父，他到底有沒有把自己這個兒子放在心裏，最後無非又是大吵一架。
這樣的次數多了，林澈也清醒過來，他著了便宜弟弟的道，對方就是想讓他與林父起爭執，他跟林父的關系鬧得越僵，林父的父愛就越會轉移到便宜弟弟身上。
醒悟過來後，林澈卻沒多餘精力去挽回與林父的父子感情，他滿身疲憊，覺得自己非常可笑。
當初千防萬防，防著夏宥搶了父親的關註與感情，到頭來，卻被一個根本不入眼的家夥算計了。
如果當初就接受夏宥，那後來的一切就不會發生。
林澈跟夏宥約好在他經常去的一家酒吧見面，他要了私人包房，他到的比較早，叫了一箱的酒，坐下便開始灌酒。他想保持微醺狀態和夏宥好好談談，也是為了借酒精壯膽，不管做什麽，說出什麽話，都可以推給酒精。
喝了兩瓶也才過了十五分鐘，距離約定時間過了五分鐘，夏宥還沒有來，林澈拿出手機，屏幕亮起就是熟悉的聊天框。這幾天他有事沒事就給夏宥發消息，為了折磨夏宥。
這會，他又給夏宥發了條消息，警告夏宥別爽約，不然他一定會把錄音發送給沈時言。
夏宥的短信回覆得很快，只有簡單的三個字——知道了。
光看著這幾個字，林澈都能想到夏宥的憋屈樣，心裏更覺得暢快。
收起手機前，他瞟到了左上角的日期，忽然想起，今天是林父的生日。
就算和父親鬧掰了，林澈依然記得父親小時候對他有多好，他想著，也不是不可以對父親服一下軟，至少在生日這一天，他應該給自己的父親送上一句祝福。
打開微信，點開許久沒聯系的賬號，手指敲擊了好幾下，發送之前，他忽然想到了什麽，點開林父的朋友圈，看到了二十分鐘前的一條最新動態——
【父親：寶貝兒子親手給我做的生日蛋糕。[圖片]】
一年多不見，林父臉上又多了不少皺紋，笑起來時看著依舊慈眉善目，他身邊坐著的不再是林澈，而是同樣面帶微笑的女人和少年。三人圍聚在一個生日蛋糕前，周圍是黑暗的，唯有蛋糕上的燭火照亮了他們的臉龐，卻將溫馨氣氛襯托到了最高點。
一張圖片就能看出，這是一對和諧美滿的家庭，三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，似乎再加一個人都會顯得多餘。林澈就是那個多餘的人。
哦，也不是。
林澈想起，三個月前在便宜弟弟朋友圈看到，便宜弟弟的母親懷孕了，一家三口要再多一個人了。
林澈臉上漾起譏笑，將喝到一半的酒瓶狠狠砸向墻壁，死死瞪著那張照片，怒罵著“該死”。
便宜弟弟進林家的第一天，他就該沖回林家，將仙人掌按進便宜弟弟的腦袋裏的。
林澈在包房裏發洩了一通怒氣，酒瓶砸了好幾個，等他停下來，重新坐進沙發裏平覆氣息，距離與夏宥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，夏宥還沒有來。
怒上加怒，林澈的氣才消，又以迅猛的速度竄了上來，他抓起手機，打開夏宥的聊天框，給夏宥連發了好幾條短信。
【夏宥，別裝孫子，你是不敢來了？】
【弟弟，有什麽好害怕的，咱倆畢竟兄弟一場，哥哥不會吃了你的，哥哥就是想跟你談一場交易。】
【我再給你十分鐘的時間，你要是還不過來，我真把錄音發過去了！】
夏知澤攥著夏宥的手機，手機在他掌心裏振動不停，他垂眸，靜靜看著不斷增加的短信，面上毫無波瀾。
香煙的火光在昏暗中聚成明亮的一點，燃了半截，他視而不見，沒有要抽一口的打算。
掌心裏再一次傳來振動，他微動手指，抖落了半截的煙灰，擡手將煙叼進了嘴裏，起身走向對面的包房。
助理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丟過來的手機，小心妥善地放進口袋裏，小步跟上了自家老板的步伐。
包廂的門被人推開時，林澈正低頭打字，陰陽怪氣的話還沒有打完，擡頭就見一個陌生男人出現在包廂門口。
男人身量很高，頭頂快要碰到門框，起碼有一米九以上，黑色西裝一看便是手工定制，加上那頭耀眼的金發和出色的長相，與這個酒吧的氛圍格格不入，就連他嘴裏叼著的煙都讓林澈覺得價格不菲。
這樣的人應該出現在名流雲集的晚宴上，而不是這家充滿煙酒氣息的小酒吧裏。
林澈腦海裏竄過這樣的想法，本能讓他收斂了兇神惡煞，開口時聲音都弱了不少：“你走錯了吧？”
夏知澤邊解開左手手腕上的銀色手表，邊漫不經心問道：“你是林澈嗎？”
林澈一楞，下意識答道：“我是。”
下一秒便見男人笑了，他長相出眾，笑得極其張揚，下彎的眼角笑起來時只上翹了一點弧度，看著比不笑的時候還要兇。
夏知澤將手表放進助理手中，擡手拿下已經燒到尾的香煙，緩步朝著林澈走去。
林澈心裏咯噔一聲，升起不好的預感，不自覺隨著夏知澤的腳步往後退，小腿抵到沙發，已經退無可退，夏知澤也走到了他面前。
“你……”林澈的話還沒說完，燃著火光的香煙就朝他靠近，極度的驚嚇讓他忘記了躲閃，香煙毫無阻礙地落到了他胸前。
現在是冬天，林澈穿得很厚，香煙快要燃盡，零星的火只將他的大衣燒出了一個小洞，可這也足夠嚇到了林澈。他跌坐在沙發裏，睜大眼睛看著夏知澤。
這會再看夏知澤的笑容，只覺得滲人無比。
夏知澤將熄滅的煙頭丟到林澈身上，笑容未收，極強的壓抑感將林澈包裹。
“我代替夏宥來見你，有什麽話跟我說就行了。”
林澈：“……”
林澈勉強找回了呼吸，他喘了幾口氣，有了剛才的教訓，他不敢對夏知澤大呼小叫，他直覺，他如果真這樣做，那根香煙會從他的衣服轉移到他的臉上。
眼前的男人來歷不明，但看他的穿著和氣質就能判斷，他一定來頭不小，是有底氣幹得出這樣的事情的。
有一個沈時言就算了，夏宥身邊怎麽又多出了這樣的人？
“說話呀？我可沒什麽耐心。”夏知澤瞇了下眼，擡腳踢了下林澈的腳踝，看似沒用多少力氣，林澈卻被踢得痛呼出聲，不敢再分神，可也不知道該跟這個男人說什麽。
他對夏宥說的那些話，可不敢一字不改地跟這個男人說。
“你知道這一趟要浪費我多少時間嗎？”夏知澤一邊說著，一邊抓住了茶幾上未開封的酒瓶。
林澈眼皮一跳，趕緊說道：“給我五百萬，我把錄音給夏宥。”
夏知澤拿起酒瓶，把茶幾上零散的東西推開，順勢在空蕩的茶幾上坐了下來，他手裏還捏著酒瓶，懶懶看著林澈：“什麽錄音？”
林澈緊盯著酒瓶，聲音顫抖：“夏宥母親的錄音。”
“所以，我問你是什麽內容。”夏知澤有些不耐煩了。
林澈：“夏宥母親承認自己和夏宥都有精神病。”
“還有呢？”
“沒了。”
酒瓶底部抵上林澈的大腿，明明穿了棉褲，林澈還是能感覺到酒瓶的冰涼溫度。
看清夏知澤含笑眼眸裏的不耐，他不敢再藏著，老實交代了：“還有……夏宥母親親口承認他們被夏宥生父關在精神病院裏的事情。”
原以為會看到男人暴怒，卻聽夏知澤淡淡問他：“錄音在哪裏？”
林澈慌亂地從上衣內側掏出一部舊手機，顫聲道：“都、都在這裏。”
夏知澤接過，順著林澈的提醒，找到了一個名為‘賤種跟他的婊子媽’的文件。
夏知澤眼眸瞇了瞇，大腿上的酒瓶抵得林澈發疼，他反應過來夏知澤看到了文件名，後背不禁沁出薄汗。
他故意起這樣的文件名是為了刺激夏宥的，沒想過會刺激到夏知澤。
“我……我不是……”林澈想說他不是故意，想為自己辯解，然而夏知澤不給他這樣的機會，隨手點開了一條錄音。
“只要你承認你跟夏宥都有精神病，我會跟我爸說好話，讓她救你和夏宥出來。”林澈的聲音沒有變過，就算是夏知澤也聽得出來，這是林澈的聲音，滿含誘導。
跟他通話的那人明顯信了他的謊言，焦急道：“我承認我承認，小澈，你快讓你爸救救我好不好？”
這是夏宥母親的聲音，夏知澤記憶猶新，那個漂亮女人變成了瘋子，外表依舊美麗，聲音也依舊動聽。
可是說出的話，做出的事卻殘忍無比。
女人說的是我，而不是我們。
在決定答應林澈這個條件時，她就已經將夏宥給出賣了。
她沒有想過，要是被林澈抓住這個把柄，夏宥今後的人生該怎麽辦。
錄音裏，女人已經放低了姿態，林澈還不放過，笑著誘導道：“說清楚點，這是你自己主動說的，可沒有人威脅你。”
“是的，我母親有精神病，我也有精神病，小宥也逃不開這樣的命運，他五歲時突然發病，無緣無故拿椅子打傷了一個同學的腦袋，這件事被我和他當時的繼父掩蓋了下來，我一直有讓小宥好好吃藥，他控制的還算不錯，可他還是會變成瘋子的，變成和我一樣的瘋子，哈哈哈哈……”
女人說到最後大概是神志不清了，剩下十幾秒的錄音都是女人重覆的笑聲，隔著冰冷的機械都覺得滲人無比。
林澈當初聽到的時候覺得害怕，這幾年聽過無數次，早已不覺得害怕了，現在更讓他恐懼的是他面前的男人。錄音還沒放完，夏知澤的面色就已經變了。
林澈想錯了，這男人不笑的時候比笑起來更加可怕，光被盯著，林澈就覺得自己的皮被扒下來了，疼的難受，這股疼痛是真實的，他恍惚覺得，抵在大腿上的酒瓶快要戳進他的皮肉裏，直抵他的骨頭。
“我……我錯了，我當時腦子不清醒，才會逼她這樣說的，我可以解釋，也可以幫夏宥澄清，你放心，這份錄音絕對不會洩露出去！”
林澈話一落下，酒瓶倏地轉移到了他的胸前，他渾身僵硬，眼睜睜看著夏知澤又綻開了一抹讓他頭皮發麻的笑容，感受著酒瓶從他脖子上滑過，來到他面頰，又從太陽穴處擦過，離開，最終落到了他腦袋上。
碎裂聲響起的瞬間，一同而來的是潑灑他滿身的酒液。
林澈被敲得一陣暈乎，視線被酒液模糊，只感受到夏知澤駭人的氣勢，他嚇得連尖叫都發不出來。
夏知澤冰冷的聲音傳來：“還需要你來解釋嗎？”
林澈根本就沒機會將這份錄音洩露出去。
夏知澤起身，無視躺在沙發裏頭破血流的林澈，走到門口時，接過助理遞過來的濕巾紙，擦拭手指後戴上手表，才對助理吩咐道：“教訓一下，他要是還有膽子出現在夏宥面前，就把他腿打斷吧。”
助理點頭：“是。”
夏知澤撚平衣擺上的皺褶，緩步走出了酒吧。
酒吧外停著一輛黑色邁巴赫，副駕駛的車窗開了一半，夏知澤剛出來，就與車內的夏宥對上視線。
這邊人太多，夏宥怕被人認出來，不敢從車上下來，他有太多話想跟夏知澤說，無奈夏知澤就站在門口不動，靜靜抽著煙。他的外形太引人註目，只這一會，就有不少視線盯著他了。
這條街都是酒吧，許多人來這都是抱著不純潔的目的的，難得出現這麽優質的對象，許多人都在蠢蠢欲動，可礙於夏知澤氣質太冷，他們只敢觀望。
有個人鼓起勇氣，即將靠近夏知澤前，夏知澤總算走向了自己的車子。
車門一關，阻隔了周圍的視線，夏宥的聲音也響起：“夏知澤，你不是戒煙了嗎？”
夏宥說著，膽大地抽走了夏知澤嘴裏的煙。
煙抽到一半被拿走，夏知澤臉色立馬沈了下來，他盯著夏宥，用眼神示意夏宥把煙塞回來。
夏宥沒有理會，當著夏知澤的面將煙丟出了窗外。
夏知澤語含警告：“夏宥。”
夏宥沒被故意裝出來的語氣嚇到，轉身抱住夏知澤的手臂，開始撒嬌：“錄音呢？”
夏知澤掃了他一眼，反問道：“叫我什麽？”
夏宥眨眨眼，說道：“夏知澤。”
夏知澤冷笑，甩開夏宥的手，夏宥沒再去纏，只睜著委屈的眼睛看著夏知澤。
夏知澤無視夏宥的眼神，啟動車子。
車子開了兩條街，被紅燈叫停，這一路夏宥倒是一聲不吭，只是存在感太強烈，讓人無法忽視。
夏知澤深吸口氣，從口袋裏掏出手機，丟進夏宥懷裏。
夏宥笑了：“夏知澤，你真好。”
夏知澤嗤了聲，冷冷道：“閉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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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幾年林父和林澈的性格都變了很多，從前感情要好的兩父子到如今已快形同陌路，去年，林父和一個淳樸老實的女人結了婚，對方帶回來一個比林澈小三歲的兒子。林澈譏諷林父就喜歡給別人養兒子，林父與他大吵了一架，至此之後，林澈就和林父再無聯系。
搬回林家是不現實的，現如今，林父和新老婆新兒子一家三口其樂融融，再也沒了林澈的位置。
便宜弟弟在某天突然主動加了林澈的微信，只在林澈通過那次打了聲招呼之後，便沒再與林澈聊天。
林澈一開始覺得奇怪，後來才慢慢理解過來，便宜弟弟每天都會在朋友圈更新動態，大多都是與林父和母親有關的，他這麽做，是想告訴林澈，他們一家三口有多幸福，是林澈介入不了的那種幸福。
剛明白過來時，林澈發了一頓脾氣，打電話質問林父，他到底有沒有把自己這個兒子放在心裏，最後無非又是大吵一架。
這樣的次數多了，林澈也清醒過來，他著了便宜弟弟的道，對方就是想讓他與林父起爭執，他跟林父的關系鬧得越僵，林父的父愛就越會轉移到便宜弟弟身上。
醒悟過來後，林澈卻沒多餘精力去挽回與林父的父子感情，他滿身疲憊，覺得自己非常可笑。
當初千防萬防，防著夏宥搶了父親的關註與感情，到頭來，卻被一個根本不入眼的家夥算計了。
如果當初就接受夏宥，那後來的一切就不會發生。
林澈跟夏宥約好在他經常去的一家酒吧見面，他要了私人包房，他到的比較早，叫了一箱的酒，坐下便開始灌酒。他想保持微醺狀態和夏宥好好談談，也是為了借酒精壯膽，不管做什麽，說出什麽話，都可以推給酒精。
喝了兩瓶也才過了十五分鐘，距離約定時間過了五分鐘，夏宥還沒有來，林澈拿出手機，屏幕亮起就是熟悉的聊天框。這幾天他有事沒事就給夏宥發消息，為了折磨夏宥。
這會，他又給夏宥發了條消息，警告夏宥別爽約，不然他一定會把錄音發送給沈時言。
夏宥的短信回覆得很快，只有簡單的三個字——知道了。
光看著這幾個字，林澈都能想到夏宥的憋屈樣，心裏更覺得暢快。
收起手機前，他瞟到了左上角的日期，忽然想起，今天是林父的生日。
就算和父親鬧掰了，林澈依然記得父親小時候對他有多好，他想著，也不是不可以對父親服一下軟，至少在生日這一天，他應該給自己的父親送上一句祝福。
打開微信，點開許久沒聯系的賬號，手指敲擊了好幾下，發送之前，他忽然想到了什麽，點開林父的朋友圈，看到了二十分鐘前的一條最新動態——
【父親：寶貝兒子親手給我做的生日蛋糕。[圖片]】
一年多不見，林父臉上又多了不少皺紋，笑起來時看著依舊慈眉善目，他身邊坐著的不再是林澈，而是同樣面帶微笑的女人和少年。三人圍聚在一個生日蛋糕前，周圍是黑暗的，唯有蛋糕上的燭火照亮了他們的臉龐，卻將溫馨氣氛襯托到了最高點。
一張圖片就能看出，這是一對和諧美滿的家庭，三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，似乎再加一個人都會顯得多餘。林澈就是那個多餘的人。
哦，也不是。
林澈想起，三個月前在便宜弟弟朋友圈看到，便宜弟弟的母親懷孕了，一家三口要再多一個人了。
林澈臉上漾起譏笑，將喝到一半的酒瓶狠狠砸向墻壁，死死瞪著那張照片，怒罵著“該死”。
便宜弟弟進林家的第一天，他就該沖回林家，將仙人掌按進便宜弟弟的腦袋裏的。
林澈在包房裏發洩了一通怒氣，酒瓶砸了好幾個，等他停下來，重新坐進沙發裏平覆氣息，距離與夏宥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，夏宥還沒有來。
怒上加怒，林澈的氣才消，又以迅猛的速度竄了上來，他抓起手機，打開夏宥的聊天框，給夏宥連發了好幾條短信。
【夏宥，別裝孫子，你是不敢來了？】
【弟弟，有什麽好害怕的，咱倆畢竟兄弟一場，哥哥不會吃了你的，哥哥就是想跟你談一場交易。】
【我再給你十分鐘的時間，你要是還不過來，我真把錄音發過去了！】
夏知澤攥著夏宥的手機，手機在他掌心裏振動不停，他垂眸，靜靜看著不斷增加的短信，面上毫無波瀾。
香煙的火光在昏暗中聚成明亮的一點，燃了半截，他視而不見，沒有要抽一口的打算。
掌心裏再一次傳來振動，他微動手指，抖落了半截的煙灰，擡手將煙叼進了嘴裏，起身走向對面的包房。
助理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丟過來的手機，小心妥善地放進口袋裏，小步跟上了自家老板的步伐。
包廂的門被人推開時，林澈正低頭打字，陰陽怪氣的話還沒有打完，擡頭就見一個陌生男人出現在包廂門口。
男人身量很高，頭頂快要碰到門框，起碼有一米九以上，黑色西裝一看便是手工定制，加上那頭耀眼的金發和出色的長相，與這個酒吧的氛圍格格不入，就連他嘴裏叼著的煙都讓林澈覺得價格不菲。
這樣的人應該出現在名流雲集的晚宴上，而不是這家充滿煙酒氣息的小酒吧裏。
林澈腦海裏竄過這樣的想法，本能讓他收斂了兇神惡煞，開口時聲音都弱了不少：“你走錯了吧？”
夏知澤邊解開左手手腕上的銀色手表，邊漫不經心問道：“你是林澈嗎？”
林澈一楞，下意識答道：“我是。”
下一秒便見男人笑了，他長相出眾，笑得極其張揚，下彎的眼角笑起來時只上翹了一點弧度，看著比不笑的時候還要兇。
夏知澤將手表放進助理手中，擡手拿下已經燒到尾的香煙，緩步朝著林澈走去。
林澈心裏咯噔一聲，升起不好的預感，不自覺隨著夏知澤的腳步往後退，小腿抵到沙發，已經退無可退，夏知澤也走到了他面前。
“你……”林澈的話還沒說完，燃著火光的香煙就朝他靠近，極度的驚嚇讓他忘記了躲閃，香煙毫無阻礙地落到了他胸前。
現在是冬天，林澈穿得很厚，香煙快要燃盡，零星的火只將他的大衣燒出了一個小洞，可這也足夠嚇到了林澈。他跌坐在沙發裏，睜大眼睛看著夏知澤。
這會再看夏知澤的笑容，只覺得滲人無比。
夏知澤將熄滅的煙頭丟到林澈身上，笑容未收，極強的壓抑感將林澈包裹。
“我代替夏宥來見你，有什麽話跟我說就行了。”
林澈：“……”
林澈勉強找回了呼吸，他喘了幾口氣，有了剛才的教訓，他不敢對夏知澤大呼小叫，他直覺，他如果真這樣做，那根香煙會從他的衣服轉移到他的臉上。
眼前的男人來歷不明，但看他的穿著和氣質就能判斷，他一定來頭不小，是有底氣幹得出這樣的事情的。
有一個沈時言就算了，夏宥身邊怎麽又多出了這樣的人？
“說話呀？我可沒什麽耐心。”夏知澤瞇了下眼，擡腳踢了下林澈的腳踝，看似沒用多少力氣，林澈卻被踢得痛呼出聲，不敢再分神，可也不知道該跟這個男人說什麽。
他對夏宥說的那些話，可不敢一字不改地跟這個男人說。
“你知道這一趟要浪費我多少時間嗎？”夏知澤一邊說著，一邊抓住了茶幾上未開封的酒瓶。
林澈眼皮一跳，趕緊說道：“給我五百萬，我把錄音給夏宥。”
夏知澤拿起酒瓶，把茶幾上零散的東西推開，順勢在空蕩的茶幾上坐了下來，他手裏還捏著酒瓶，懶懶看著林澈：“什麽錄音？”
林澈緊盯著酒瓶，聲音顫抖：“夏宥母親的錄音。”
“所以，我問你是什麽內容。”夏知澤有些不耐煩了。
林澈：“夏宥母親承認自己和夏宥都有精神病。”
“還有呢？”
“沒了。”
酒瓶底部抵上林澈的大腿，明明穿了棉褲，林澈還是能感覺到酒瓶的冰涼溫度。
看清夏知澤含笑眼眸裏的不耐，他不敢再藏著，老實交代了：“還有……夏宥母親親口承認他們被夏宥生父關在精神病院裏的事情。”
原以為會看到男人暴怒，卻聽夏知澤淡淡問他：“錄音在哪裏？”
林澈慌亂地從上衣內側掏出一部舊手機，顫聲道：“都、都在這裏。”
夏知澤接過，順著林澈的提醒，找到了一個名為‘賤種跟他的婊子媽’的文件。
夏知澤眼眸瞇了瞇，大腿上的酒瓶抵得林澈發疼，他反應過來夏知澤看到了文件名，後背不禁沁出薄汗。
他故意起這樣的文件名是為了刺激夏宥的，沒想過會刺激到夏知澤。
“我……我不是……”林澈想說他不是故意，想為自己辯解，然而夏知澤不給他這樣的機會，隨手點開了一條錄音。
“只要你承認你跟夏宥都有精神病，我會跟我爸說好話，讓她救你和夏宥出來。”林澈的聲音沒有變過，就算是夏知澤也聽得出來，這是林澈的聲音，滿含誘導。
跟他通話的那人明顯信了他的謊言，焦急道：“我承認我承認，小澈，你快讓你爸救救我好不好？”
這是夏宥母親的聲音，夏知澤記憶猶新，那個漂亮女人變成了瘋子，外表依舊美麗，聲音也依舊動聽。
可是說出的話，做出的事卻殘忍無比。
女人說的是我，而不是我們。
在決定答應林澈這個條件時，她就已經將夏宥給出賣了。
她沒有想過，要是被林澈抓住這個把柄，夏宥今後的人生該怎麽辦。
錄音裏，女人已經放低了姿態，林澈還不放過，笑著誘導道：“說清楚點，這是你自己主動說的，可沒有人威脅你。”
“是的，我母親有精神病，我也有精神病，小宥也逃不開這樣的命運，他五歲時突然發病，無緣無故拿椅子打傷了一個同學的腦袋，這件事被我和他當時的繼父掩蓋了下來，我一直有讓小宥好好吃藥，他控制的還算不錯，可他還是會變成瘋子的，變成和我一樣的瘋子，哈哈哈哈……”
女人說到最後大概是神志不清了，剩下十幾秒的錄音都是女人重覆的笑聲，隔著冰冷的機械都覺得滲人無比。
林澈當初聽到的時候覺得害怕，這幾年聽過無數次，早已不覺得害怕了，現在更讓他恐懼的是他面前的男人。錄音還沒放完，夏知澤的面色就已經變了。
林澈想錯了，這男人不笑的時候比笑起來更加可怕，光被盯著，林澈就覺得自己的皮被扒下來了，疼的難受，這股疼痛是真實的，他恍惚覺得，抵在大腿上的酒瓶快要戳進他的皮肉裏，直抵他的骨頭。
“我……我錯了，我當時腦子不清醒，才會逼她這樣說的，我可以解釋，也可以幫夏宥澄清，你放心，這份錄音絕對不會洩露出去！”
林澈話一落下，酒瓶倏地轉移到了他的胸前，他渾身僵硬，眼睜睜看著夏知澤又綻開了一抹讓他頭皮發麻的笑容，感受著酒瓶從他脖子上滑過，來到他面頰，又從太陽穴處擦過，離開，最終落到了他腦袋上。
碎裂聲響起的瞬間，一同而來的是潑灑他滿身的酒液。
林澈被敲得一陣暈乎，視線被酒液模糊，只感受到夏知澤駭人的氣勢，他嚇得連尖叫都發不出來。
夏知澤冰冷的聲音傳來：“還需要你來解釋嗎？”
林澈根本就沒機會將這份錄音洩露出去。
夏知澤起身，無視躺在沙發裏頭破血流的林澈，走到門口時，接過助理遞過來的濕巾紙，擦拭手指後戴上手表，才對助理吩咐道：“教訓一下，他要是還有膽子出現在夏宥面前，就把他腿打斷吧。”
助理點頭：“是。”
夏知澤撚平衣擺上的皺褶，緩步走出了酒吧。
酒吧外停著一輛黑色邁巴赫，副駕駛的車窗開了一半，夏知澤剛出來，就與車內的夏宥對上視線。
這邊人太多，夏宥怕被人認出來，不敢從車上下來，他有太多話想跟夏知澤說，無奈夏知澤就站在門口不動，靜靜抽著煙。他的外形太引人註目，只這一會，就有不少視線盯著他了。
這條街都是酒吧，許多人來這都是抱著不純潔的目的的，難得出現這麽優質的對象，許多人都在蠢蠢欲動，可礙於夏知澤氣質太冷，他們只敢觀望。
有個人鼓起勇氣，即將靠近夏知澤前，夏知澤總算走向了自己的車子。
車門一關，阻隔了周圍的視線，夏宥的聲音也響起：“夏知澤，你不是戒煙了嗎？”
夏宥說著，膽大地抽走了夏知澤嘴裏的煙。
煙抽到一半被拿走，夏知澤臉色立馬沈了下來，他盯著夏宥，用眼神示意夏宥把煙塞回來。
夏宥沒有理會，當著夏知澤的面將煙丟出了窗外。
夏知澤語含警告：“夏宥。”
夏宥沒被故意裝出來的語氣嚇到，轉身抱住夏知澤的手臂，開始撒嬌：“錄音呢？”
夏知澤掃了他一眼，反問道：“叫我什麽？”
夏宥眨眨眼，說道：“夏知澤。”
夏知澤冷笑，甩開夏宥的手，夏宥沒再去纏，只睜著委屈的眼睛看著夏知澤。
夏知澤無視夏宥的眼神，啟動車子。
車子開了兩條街，被紅燈叫停，這一路夏宥倒是一聲不吭，只是存在感太強烈，讓人無法忽視。
夏知澤深吸口氣，從口袋裏掏出手機，丟進夏宥懷裏。
夏宥笑了：“夏知澤，你真好。”
夏知澤嗤了聲，冷冷道：“閉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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